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流浪的正义
发布时间：1700401013编辑：张奚敖浏览（174）
（本文纯属虚构，非真人真事，请勿对号入座）
当我再次见到他的时候，那是十年后周末的一个午后，我从咖啡店走出来，女友小真指着拐角处一个流浪汉对我说。
“那不是他吗？”
“他？”
他看起来皮肤黝黑，头发乱糟糟的，一件破旧的背心挂在身上，露出古铜色的皮肤，他咬了一口吃剩的肉饼，嘴巴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，还不忘用袖口擦去嘴角的油。
“就是他啊，高中时候的……”
思考良久，我点点头，又摇摇头，那是一种失落，茫然不知所措。
他？他！他啊……
他叫王震，我的高中同学。
1
高一那会儿，班主任为了帮助学习差的学生，进行了一次“老带新”式的调位，我被调到靠窗的一边，成了王震的新同桌。
他平时少言寡语，不苟言笑，也不像其他成绩差的学生那样旷课打球看小说，他就坐在那里，手里捧着一本书，静如一位害羞的少女。
在我眼里，他是如此热爱学习，甚至比我们这些优等生还要卖力，我把他的成绩差归结为智商问题，不是仅凭努力就能有所改观。
那是一节物理课，枯燥而乏味，他依旧捧着一本书，认真做着笔记，我把我新买的杂志放在课本中间，读的津津有味。
“一辆汽车以m的速度从a点出发……李明，你来回答下，两车相遇需要用多长时间。”
物理老师的回声传进我的耳膜，显得异常聒噪，我一目十行，心乱如麻。
“李明！”
王震碰了我一下，我回瞪他一眼，直到物理老师走在近前，我才意识到李明不是别人，正是我自己。
“李明，你听到没有…”
物理老师低头看了一眼我夹在书中的杂志，一记闷拳打出，胸口顿时火辣辣的疼，
“别以为你学习好我就不敢打你。”
杂志三下五除二就被他撕的粉碎，我为我花掉的三块钱感到痛心，他又卷起手中的备课本，在空中挥舞发出呼呼的声音，“啪啪啪”三声之后，我的脑海一片空白。
“别打了，这本书是我给他的。”
不知过去多长时间，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传来，我的脸火辣辣的疼。
周遭突然死一般的沉寂，就像有人对时间按下暂停，我抬起头，眯缝着眼，那是王震的伟岸身姿，他就笔直的站在那里，一身肥大的校服外套让他显得虎虎生风。
“老，老，老师不应该这么暴力，这，这样的教育方式只会增加仇恨。”
有些结巴，却是一字一句，句句在理。
“总，总之，打人是不对的。”
我惊讶于他的勇气和理智，在心中为他所说所做的一切暗暗鼓掌，也为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不由得捏了一把汗。
物理老师似乎还沉浸其中，他的目光狠厉，享受而贪婪。
“王震同学，你说的对，请坐。”
哄堂大笑之后，物理老师摘下眼镜放在我的桌前。
我意识到情况不妙，想去拉正打算坐下的王震，不过为时已晚，一记左勾拳直接轰向王震的面门，他张大嘴巴一脸不可思议。
“傻子就是傻子，还想当英雄。”
“李明，你先坐下，让我今天好好教他做人。”
又是一记扫堂腿，从我天灵盖略过，王震伸手想要抵挡却是无济于事，他的头触碰到窗台边缘，发出咚的一声闷响。
我咬着牙，不敢去听，不敢去看，我知道他是为了我，我也知道我是一个好学生，不能像他那样调皮。
一拳接着一拳，一脚接着一脚，那是何等恐怖的场面，即便只是看一眼就能让人留下心理阴影，对于王震来说，或许这只是家常便饭，只记得某个课后他兴冲冲的告诉我班主任狠狠的批了他，并没有因此受到处分，我心中的石头才算落了地。
自那以后，物理老师很少打过学生，而我也再也没有成为王震的同桌。
他被安排到最后一排靠近垃圾桶的角落里，成为了名副其实的“垃圾”，我想那应该是他想要的结果，没有朋友，也不会被“朋友”打扰。
感谢的话语终究没有说出口，偶尔的偷瞄也是五味杂陈，那不是一个学生应该具有的思想，也不是一个学生应该提倡的做法。
他是错的，
他咎由自取。
至少那时候每个人包括我都这么认为。
2
高二重新分科之后，我便不再跟他同班，此时此刻几乎人人都忙于学业，埋头苦读，虽然离高考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，但每个人都不想因此掉队。就连校园附近的报刊亭，也挂起暂停营业的牌子，让人唏嘘。
一年前，这里的小说租借生意还如火如荼。
在这种高压之下，我的成绩有所回落，但依旧是班里的尖子生，不愧是天赋异禀，我常常因此沾沾自喜，忙里偷闲，我喜欢一个人去池塘边的凉亭闲逛，也因此认识了现在的女友小真。
小真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孩，她幽默风趣，而又富有学问，她经常对我说，如果时间不能被虚度，那就只能被如来度了。
我总是笑笑不说话，鬼知道那是什么逻辑。
有一天，小真指着坐在池塘边的一个男生对我说，
“那个人好奇怪，天天来这里喂鱼，是新招来的饲养员吗？”
“怎么可能…”
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，我看到那个男孩不是别人，正是我曾经的同桌王震，他还是没有朋友，至少在我眼里他跟以前一样。
他正把鱼食一点一点的撒进水中，水中冒出一串一串的气泡。
“走吧，该上课去啦。”
小真拉着我的手，我回头看了一眼，发现他也正在看我，看到那张麻木的脸我有些尴尬，只得僵硬的朝他微微一笑，我很想告诉他，他不应该活的这么堕落和无趣。
哪怕让我成为他的朋友。
一晃眼，暑假到了，我把小真送到车站，便急匆匆往回赶，这才发现已经临近傍晚，为了赶时间，我决定冒险走一次被学校明令禁止通过的闹事街，之所以称为闹事街，是因为这里治安特别差，经常发生打架斗殴事件，偶尔有学生被勒索敲诈的流言传出，我相信我绝对不会成为那个幸运儿。
不出意外的，墨菲定律再一次应验。
三个混混撵上我，诉求只有一个，给他们三十块钱。
他们把我逼到墙角，我有些狼狈，惊慌不知所措，我开始为自己的倔强感到自责，如果我愿意多走三里路，这件事完全可以避免发生。
我叹了口气，他们只是想去网吧上网而已，现在很流行的那款叫球球的聊天软件，如果能让他们找到自己的情缘，从此改过自新，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。
拿出钱包，三个混混顿时眼冒金光，我慢慢悠悠的数着纸币，只为能找一个合适的理由，糊弄我的父母。
十块…
二十块…
三十块…
“住手！”
混混的手僵在半空，不约而同向后方看去，透过人缝我看到王震站在那里，依旧是那么英俊潇洒。
“放开我的同学！”
“哈？又是你！少多管闲事！”
其中一个混混走过去，右手推搡王震的肩膀，左手攥着一把弹簧刀，啪的一声，刀片弹出，混混的脸也贴在了地上。
这惊人的速度，已经超越我的认知极限。
另外两个混混看到这般景象，不顾同伴的安危，落荒而逃。
王震拍拍肩膀，朝我走来。
“你没事吧。”
“没事，你练过擒拿？”
“嗯，下次碰到这些人，告诉我一声。”
“额，不过…我有钱…”
“这次你给他们钱，下次他们还会找你要。”
“好吧…再见。”
我一溜烟跑开，头也没回，我只是不想惹是生非，不想再跟这些人有任何瓜葛，包括眼前的他。
3
不出意料，至少没出我的意料，在全校大会上，王震被通报批评，开除学籍。
因为打架。
所有人都在有说有笑，即便是这么严肃的场合，即便是他的同班同学。
值得欣慰的是，王震并没有在场，他已经提前离开学校，离开了这个毫无归属感的地方。
顶撞老师，校外斗殴， 没有什么比这两件事的性质更为恶劣，虽然他曾经保护了我，保护了许许多多有过和我一样经历的同学。
没有人愿意替他说话，包括他的任课老师在内，原因很简单却又无懈可击。
他是差生。
此后一年我再也没有见过王震，直到高三毕业后的那个暑假，我与小真考上了同一所大学，我们一起商量开一场同学聚会。
我犹豫再三，还是瞒着小真给王震去了电话，不管他做过什么，高中三年，他也给过我一些帮助，何况，我还欠他一句…
“喂，王震吗？”
“是我。”
“我跟小真打算开一场同学聚会，你来吗？”
“小真…”
“嗯，我跟她考上了同一所大学。”
“…”
在炫耀什么，我有些后悔，王震沉默许久，还是跟我要了地址，对着嘟嘟嘟的听筒，我长舒一口气。
那种有些沙哑，又有些疲倦的声音，仅仅过去一年，却如断肠人在天涯。
聚会当天，面对“不请自到”的王震，小真显得非常懊恼，而到场其他同学的表情也是极其古怪。
优等生的圈子，只有王震是个例外，对他们而言，他就像一颗老鼠屎，只会让人觉得碍眼和恶心。
饭桌上，无论我多么极力夸赞王震的丰功伟绩，大家还是显得很不愉快，我以为每个人的想法都跟我一样，只要多一些理解和包容，一定可以成为朋友。
但是差生永远都是差生，何况还是被开除的差生，直到大家说起王震的“窝囊”事，我才明白我错了，错的体无完肤。
我朝王震尴尬一笑，他也不失礼貌的回敬我一个笑容，他又朝小真微微一笑，小真只是瞅了他一眼，把头偏向一边。
他端着碗筷离开座位，坐到没人的桌上静静的吃着，自始自终都没说过一句话，直到同学聚会即将结束，街上的霓虹渐渐散去。
他正望着窗外，叼起一根芹菜，往嘴边送。
“委屈你了。”
我走过来，拍了拍他的肩膀，有些虚伪和做作。
他狠狠的咬断芹菜，咀嚼着，又端起我递过去的可乐。
“我一直想对你说…”
“祝你们幸福。”
他打断我的话，将可乐一饮而尽，又去找寻盘子里仅剩的几块五花肉……
那句谢谢还是没能说出口，或许他根本不想听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。
王震跟我说了很多，他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健谈，直到小真让我送她回家，王震才依依不舍的离开。
他说，那些混混想让他当老大，
他说，他的父亲对他拳打脚踢，
他说，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了，
他说，他明白了，
在人生道路上，他只是选择了正义，而不是利益。
4
回到十年后周末的那个午后，我感慨万千，王震是个好人，却不会做一个好人。
这个利欲熏心的时代里，除了流浪，也只有流浪，能让他找到栖身之所。
我走上前，看着他枯黄削瘦的脸，嘴唇微颤，王震也发现了我，露出一脸疑惑。
“王…”
“走吧走吧，跟流浪汉有什么好说的。”
小真拉起我的手，把我拽到一边，我回头看去，王震死死盯着的，不是我，也不是小真，而是他手中的肉饼。
他一口咬下，我不禁释然，平民阶层的正义在上流社会一文不值，如今那句谢谢，对他来说不过是久违的讽刺。
躺在床上，我辗转反侧，拿出曾经的同学录，记忆在脑海里一一浮现，直到看到王震，还有王震的留言。
“我想要帮助更多的人。”
我和小真面面相觑…
拿出手机，对着屏幕，度日如年。
每一次敲击，都叩击着我的心弦。
直到小真帮我按下最后的拨号键，我怀着忐忑的心情足足等了59秒，才听到听筒传来，
“喂，我是王震，你是…”
“谢谢…”
我说，
“我还想让你，帮助更多的人…”
后记：
王震变帅了，也变的更加强壮，他成了一名保安，虽然钱不多，但足够让他养家糊口。
如果你身边的正义还在流浪，请记得带他回家，
他不能在任何一个人的人生，选择缺席。
（已修改本文结局，使之更符合实际）